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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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惠妃與納喇明珠設下的這個局,該如何破,雲琇細思了許久。

最好的結局就是皇上不生猜忌,郭絡羅一族仍可置身事外;圖岳脫離明珠這個火坑,不論是外放還是留任盛京,明哲保身便是最好。

可明珠的奏折已經放在了禦書房的桌案之上,如何也更改不了了。

唯一的有用的辦法,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——讓索額圖緊跟著上奏一份舉薦折子,做出與明珠搶人的姿態來,混淆視聽的同時,打消大臣對兩家聯手的猜測,把眾人的視線從晦暗的朝堂爭鬥上,轉移到圖岳本身。

雲琹敢這麽做,自然有底氣在。

明珠與索額圖在前朝針鋒相對,水火不容,連帶著納喇家與赫舍裏家,還有兩家的親信、附庸鬥得如火如荼。

若把兩家私下拉攏郭絡羅氏的動作光明正大地展現出來,沒人會感到奇怪,他們最多感嘆一聲,明相與索相竟把主意打到了郭絡羅·圖岳的身上,不計代價地上奏舉薦,著實用心良苦。

這下,郭絡羅氏與納喇氏聯手的傳言不攻自破,什麽流言蜚語都會消失無蹤。

若兩家聯手了,那索額圖又何必提拉圖岳一把?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,去給未來政敵做臉。

至於索額圖會不會答應,雲琇有著八成把握。眼看著明珠強買強賣、就要把圖岳扒拉到自己的麾下,他哪能不急?

惠妃有宮權,平嬪卻不能給予赫舍裏氏半點幫助。若圖岳成了明珠的手下,緊接著,宜妃與惠妃走到一塊,他索額圖才真真算是舉步維艱了!

恰在此時,她傳達了善意與請求,猶如打瞌睡送枕頭一般,索額圖不答應才是怪事。

……

方方面面都考慮完善,雲琇唯一不能篤定的,便是康熙的反應。

兄長被二位權臣先後舉薦,太過高調了,簡直是本朝頭一遭。若皇上對兄長生了惡感,或是懷疑郭絡羅家覬覦中樞、別有居心,那她即使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。

就算再得寵又如何?

牽扯到朝政之事,皇上的心將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冷硬。

夢裏她已體會過一遭了,更沒有半分僥幸,意圖試探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,試探這份“喜歡”能有多少。

宜妃娘娘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,可她怎麽也沒料到

皇上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。

誇她阿瑪教子有方,教導出了圖岳這般的人才,朗朗而笑,很是欣慰。

雲琹:“……”

皇上,您的關註點是否偏了些?

一瞬間,心裏的不安與忐忑盡去,雲琇彎起唇,綺麗的眉眼舒展開來,斑斕笑意自眸裏傾瀉而出。

兄長竟成了皇上口中的“俊才”,真是,真是……

“哪有這樣的奇事!”她抽回手,嗔了康熙一眼,“臣妾的兄長如何,您是知曉的。常年居於盛京,人再憨實不過,就算為官出彩,又能好到哪兒去?明珠大人與杭艾大人卻是誇大了。”

聞言,康熙挑眉,伸手點了點她:“朕見過圖岳,‘俊才’這評語不算埋沒了他。到你嘴中,怎麽就成憨實了?”

“俊才不俊才的,臣妾不清楚。臣妾只知道,兄長尚且年輕,擔不起如此重任……”雲琇鄭重了神情,小聲道,“皇上可千萬要體恤臣妾的阿瑪,讓兄長多多歷練才是。”

“沒想到琇琇還有如此見地。”康熙驚奇地看她一眼,鳳眼含笑,隨即溫聲道,“你且放寬心,朕給圖岳安排了好去處,絕不會虧待我大清的俊才。”

用的是保證的語氣,說到最後,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。

吏部與戶部為何會上折子,皇帝心裏如明鏡般地清楚。明珠與索額圖都想拉攏郭絡羅氏,趁著圖岳回京述職的機會來個先斬後奏,來個下手為強。

郭絡羅一族忠於帝王,三官保更是他信任的純臣,如何能與明珠、索額圖攪和在一起?

哪成想兩封奏折撞在了一塊兒,拉攏也就不了了之了,都不用他出手解決……康熙一想此事就覺得可樂。

當然,一切的前提,都建立在圖岳為官出色的基礎上。

若圖岳只是庸人一個,任上政績平平,明珠哪敢提拔他為吏部左侍郎?如此無異於自毀長城,落人口舌不說,明中堂的威望也將不覆存在。

故而,康熙誇讚圖岳“俊才”這話,乃是真心實意,沒有半分摻假。

對於圖岳的去處,他心裏大致有了章程,並想著遷為京官,大加栽培,如曹寅一般,培養一個真正的國之棟梁出來。

非吏部,也非戶部。

——其中有多少愛屋及烏的成分,皇帝是絕不承認的!

在索額圖的示意下,戶部尚書杭艾也上呈了舉薦的折子,這事被康熙壓了下來,明珠依舊蒙在鼓裏。

明中堂未得皇上召見,心下微微驚疑,回府靜等第二日的來臨,這般才能給宮中遞去消息。

延禧宮內,惠妃已是勝券在握,哪能料到還有這般峰回路轉的變故!

她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,翌日早早地起了身,吩咐奶娘把八阿哥抱去偏殿,語調溫和,笑著道:“胤禩有良貴人照看,你們也好松快松快了。”

聽聞這話,奶嬤嬤喜笑顏開:“娘娘慈恩,奴婢銘記五內……”

不怪她們歡欣,因為八阿哥同良貴人待在偏殿之時,是她們最為清閑的時候。

良貴人不喜奶嬤嬤近身,向來親力親為地照顧兒子,每每這時,她們就可以回屋躲懶,或是去廊下嘮嗑,別提多自在了。

次數多了,奶嬤嬤也就期盼了起來,盼著惠妃娘娘心情好,她們也能享福不是?

惠妃淡淡一笑,擺擺手讓她們退下。

用完早膳,她望了望窗外即將大亮的天色,輕聲問鶯兒:“這個時辰,宜妃起了沒有?”

“娘娘,因著不用給皇貴妃請安,宜妃素日起得較晚。”鶯兒低聲說,而後遲疑了一瞬,回道,“不過,皇上昨兒歇在翊坤宮,現下,宜妃當是起身了……”

惠妃眉心擰了擰,皇上又歇在翊坤宮?

從前一個月內,宜妃能分得十日侍寢。現在倒好,生了九阿哥後,連十日都不止了!

惠妃全心全意為了胤禔,終究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,心下不得勁了一瞬,情緒便消散了。

從另一角度去想,宜妃得寵,又何嘗不是納喇氏的助力?

很快收回心神,惠妃松開眉頭,吩咐道:“遣人去翊坤宮瞧瞧,若有了人聲,再來回話。”

不出多時,跑腿的小太監稟報說,翊坤宮有動靜,宜妃娘娘已經起了。

惠妃抿了口熱茶,扶了扶鬢間華貴的翡翠鈿子,端莊一笑:“備轎,別忘了厚禮!本宮也該同宜妃敘敘舊了。”

翊坤宮。

“宜妃妹妹姿容絕艷、貌若神仙,怪不得皇上待若珠寶,可勁寵著。”一進正殿,惠妃就親親熱熱地喊起了妹妹,“瞧瞧這光彩照人的樣兒,可羨煞本宮,也羨煞旁人了。”

大清早的,這般的熱情……

雲琇心裏好笑,瞥她一眼,柔聲道:“惠妃姐姐此言差矣。要論光彩,誰比得過姐姐?皇上信重之至,把五公主的滿月禮交托姐姐主持,此番過後,賢良之名傳遍朝野,慈母之心人人皆知,妹妹遠遠不及。”

雲琇的話音未落,惠妃笑容便微微僵硬,心裏惱恨了起來。

說起茉雅奇的滿月禮,她就渾身不自在,恨不得永遠不要被提及才好。

當下,誰能聽不出宜妃話中的諷刺?

都這個時候了,郭絡羅氏仍然尖牙嘴利的不饒人,莫說該有的後妃之德了,連形勢也尚未看清。郭絡羅氏已同納喇氏綁在了一處,逞口舌之快,吃虧的不還是她自己?

惠妃很快恢覆了笑意,和聲道:“我們同是一路人,又何必互相恭維,生生疏遠了去?”

說罷,她指了指宮人手中托著的東西,親切道:“這是本宮托人為九阿哥打造的赤金福鎖,還有金馬玉雕……那盒金珠,不過給孩子們玩上一玩,聽個響罷了。”

不是金就是玉,好個財大氣粗的惠妃娘娘。

雲琇聽著惠妃口中的“一路人”,心下微哂,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,現在卻來送禮了。

生怕別人不知道延禧宮與翊坤宮“結盟”似的,高調至極,這和明珠的強買強賣又有什麽區別?

現下,皇貴妃威信不再,貴妃坐月子騰不出手來,她就真以為沒人治得了她了。

“姐姐好意,妹妹心領了。只是宮中人多眼雜,若皇上知道了,還以為臣妾窮得很,連惠妃娘娘的私房錢也不放過。”雲琇笑了一下,輕飄飄地推拒道,“太皇太後更是喜好節儉,若見了滿箱子金珠,還不知如何氣怒!”

這幾乎是明著說她驕奢淫逸,不知節儉……

惠妃臉色驀然沈了下來。

宜妃竟跋扈至此!對她的示好視而不見也就罷了,還擡出皇上、太皇太後壓她。

惠妃驚疑之下,怎麽也想不通,郭絡羅氏入甕已成定局,宜妃到底哪來的底氣與她嗆聲?!

“宜妃,”她強自按壓著不悅,淡淡笑著,語調暗藏威脅,“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,你何苦扯上大道理。你兄長為本宮的堂兄親自舉薦……”

話還沒完,外頭有人通報說,太皇太後跟前的蘇麻喇姑來了,有要事求見娘娘。

雲琇早就聽厭煩了,聞言收回了似笑非笑的神色,道:“還不請進來?”

說罷,她看向惠妃,桃花眼滿是柔和,輕言細語道:“姐姐累了吧?不若歇歇嗓子,積蓄力氣,等會也好繼續同妹妹說話。”

惠妃面色一青,揮揮手讓鶯兒她們帶著箱奩退下,心裏積了滿肚子氣。

歇歇嗓子……宜妃是把她當說書的,還是雜耍的?

那廂,蘇麻喇姑穿著一身淡青色的樸素宮裝,像是早料到惠妃身處此地一樣,“老奴給宜妃娘娘請安,給惠妃娘娘請安。”

有心人可以發現,提起惠妃娘娘四個字的時候,蘇麻喇姑眼中的熱度微微消了下去。

緊接著她看了惠妃一眼,平靜道:“老奴本不應該打攪兩位娘娘,但事態緊急……八阿哥不見了,良貴人六神無主,哭得幾乎昏厥過去。老祖宗有令,請惠妃娘娘去趟慈寧宮,不能有片刻耽誤,娘娘,隨老奴走吧?”

惠妃原先端坐在繡墩上,即便怒氣盈然也不見半點端倪,聽言心裏一個咯噔,再也顧不得雲琇,豁然起身,臉色全變了。

胤秚不見了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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